听不到哥哥的任何声息。
哥哥似乎不存在了。
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:父亲将木梆举在他耳畔,不停地敲击着,不停地对他重复着同一句话:“我是真舍不得你们,我是真舍不得你们,我是真舍不得你们……”父亲的头忽然变成了那匹拉脏水车的老马的马头,大张着马嘴,暴露出一排稀疏的参差不齐的马齿,要啃他的脸……
他惊醒后,出了一身冷汗,被子褥子湿漉漉的……
第二天早晨,他第一眼看到哥哥时,觉得哥哥变得陌生了。
一夜之间,哥哥那张本来就缺少青年人所应具有的种种表情的脸上,除了阴郁的缄默——如果缄默也可以算作一种表情的话,就再难寻找出别的什么表情的虚线了。
哥哥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,低声问:“立伟你怎么了?你病了?”
只有从哥哥的话语中,还能听出哥哥一向对他深深怀有的手足之情。
“我没病……”
“那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?”
“我……觉得夜里有点儿冷……”
“冷?”
哥哥将一只手放在他额头上。
他并未发烧。
…………
那单调的持续不止的使人欲眠的嗡嗡声有一天中断了。当哥哥放下课本,弟弟从那种概念化的幻想中抬起头来时,他们才发现母亲已倒在纺车旁。母亲脸上、头发上和衣服上,落着一层灰色的毛茸茸的石棉絮。